頂峰的日出,乞力馬扎羅山 |
位於非洲國家坦桑尼亞的乞力馬扎羅山(Kilimanjaro) 高海拔5,895米,為非洲最高的山峰,比珠穆朗瑪峰的兩個基地營 (Everest Base Camp)還要高數百米。我朋友去年成功登上山峰,凱旋回歸後跟我們分享了路途上的點滴以及鏡頭下的旑旎風光,令我嚮往不已。於是,我跟另一位『行山腳友』二人下定決心,誓要上山峰。
我們花了四個月的時間訓練及準備。我們把每週末行山的時間從4個鐘頭延長至6至7個鐘頭。有多個週末,我們摸黑走進郊野公園,享受著破曉前的寧靜。我們在晨光初露時走到山頂,上山下山,來去數回,到餓了才離去。此外,我亦繼續定期跑步,保持身體強壯。
因為沒有直航機到坦桑尼亞,我們先飛往阿姆斯特丹,再轉機往坦桑尼亞的乞力馬扎羅。小休一晚後,我們便踏上征途,乘車前往Machame Route 的閘口。開始登山的路程。
乞力馬扎羅國家公園Machame Route 閘口,高海拔1600米 |
剛開始時我們還在雨林當中 |
第一晚的營地Machame Camp |
第一天的下午,我們到達了海拔2850米高的營地Machame Camp。除了容易累以外,這時我們還沒有明顯感覺到有高山反應。
第二天
清晨醒來,在營地走走。這裡已經可以清楚看到山的頂峰。
頂峰被雲妨 |
到了大概海拔2900米,看到的植物已經跟地面的很不一樣 |
陰霾與導遊 |
在山上陰晴不定,濃霧一飄過來就什麼都看不見了。而且,衣服及背囊都會出倒汗水。圖中的是我們的導遊。要成為Kilimanjaro的導遊必須考獲專業資格及有相當的年資。一個好的導遊非常重要。他為我們定下的pace 非常適合我們。而且,他的小意見對我們適應高山反應極有效。如果不是他,我們可能上不到頂峰。
第二天的路程不算太長,大概走了5個鐘頭,爬升了1000米左右,到達了位於海拔3800米的 Shira Camp。這高度已經超過西藏拉薩的海拔3650米。
Shira Camp -- 我個人最喜歡的營地之一(另一個就是Barranco Camp) |
第三天
今天我們要攀過Lava Tower(海拔 4600米)前往Barranco Camp(海拔 3900米)。這天的行程的主要目的是樣我們暴露在海拔較高的地方,好讓我們的身體可以慢慢適應含氧量較低的地方。
煙霧瀰漫的Lava Tower(塔在上圖的右面) |
我在這裡第一次(亦是最後一次)感覺到有明顯的高山反應:胸口悶,心跳加速,感覺到頭重重、頭實實。不過我反應算是輕微了--- 我的友伴從這裡開始便失去了食欲,一下嚥即感到反胃。於未來三天,他近符空著肚攀山,要『辟穀』到三日後下山才開始重拾胃口,才能正常進食。他能夠成功攀頂絕對是憑著堅毅的意志力及決心。
不過要數嚴重的高山反應,必要提路上所聽到的一個故事。
話說到達Lava Tower前的一段路,我們看到了一個石頭堆成堆金字塔。導遊解釋,在多年前,有一個美國人遇上嚴重的高山反應,命喪在這裡。到我們回家後,跟以前到爬過乞力馬扎羅山的朋友說起這事。他跟我說,他們一隊三個人就在這裡『嘔到七彩』,『食幾多,嘔幾多』,只能靠朱古力充飢,一直到落山才可以正常進食。相對他們,我倆是非常幸運了。於是我問他,你們的反應如此大,有否想過會命喪在山上?
『冇』 何解? 『我見另外兩個人情況比我差,但佢地都未死,所以我應該都唔會咁快出事。』點解你唔早D同我講,要我地小心D? 『如果我地都冇死,你地都應該唔會死。』我無語了。
Barrance Camp,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要攀上Barranco Wall。 |
第四天
第三晚的整個晚上雷雨交加,吵得根本不能入睡。而且,雨打得連防水的帳篷都滲水了。我們還要擔驚受怕,怕被雷電打中,怕被山泥淹沒,怕被明早爬Barranco Wall會被水冲下來......這驚險的一晚,展開了行程中最驚險的一天。
第四天的主要行程就是爬上Barranco Wall。顧名思義,Barranco Wall就是一塊石牆。要跨過石牆,大部分時間我們只能走在石牆上開鑿出來的『棧道』。棧道只夠一個人 --- 甚至是半個人 --- 走過,不過已經算好了。沒有路的一段,我們只能靠雙手緩慢往上攀爬。而且。因為沒有安全帶,石頭濕又滑,每一個動作大家都要小心翼翼。因為我把相機收起來了,沒有拍到出陡峭的感覺。我這網上隨便找來了一張圖讓大家看看。
Source: http://ewtravel.com/AfricaSafaris/ClimbsAndTreks/images/itins/KiliClimb19.rob.jun07.jpg |
我們在牆上亦遇到一些有高山反應、更疲力盡的登山者。因為已經攀到了一半,後面又不斷有登山者『勇進』,要從回頭路回去非常困難。但上去呢,又力有不逮。他們特別辛苦、特別糾結,不知如何是好。幸好,我跟同伴都可以安全順利完成,有驚無險。
我們就是這樣爬上去。 |
偉大的挑夫們 |
在這裡不可不提挑夫們。一個登山者一般會有3 - 4個挑夫負責把帳篷、食物及其他物資帶上山。當地人喜歡把東西都放在頭上頂著,而且一頂就能頂上10-20公斤。連背包,一個挑夫要背負25-35公斤的物質,跟我們一樣要走過難行的山路。相對下,我們只需自帶當天不到10公斤的個人物資,就太舒服了。其實真正偉大的登山者,就是寂寂無聞的他們。
不過,令我倆心有戚戚焉者,是因為他們的裝備衣物非常簡陋,根本不能抵擋風雨。我們的防水風摟(非 Gore-Tex)尚不能防風吹雨打,他們的破外套肯定不行。山上的夜晚寒氣入骨,很難想像他們的夜晚是如其的艱苦。下山後,我們都把外套及一些個人衣物送給他們。另外,中途發現原來外套是Gore-Tex 與否,分別巨大。行山以來從未領略個如此分別。因為只有衣物受潮了就一直會濕下去,只有生火才可以勉強烘乾。
途中見到有趣的植物。我們在大約4000米以下的高度亦常常見到這種植物。 |
這天及接著的一天是行程最辛苦的兩天。我們希望趕在黎明前到達頂峰,所以要在凌晨出發。我依稀記得吃過飯後已經是八、九點了。因為要花時間收拾行裝,當晚只能睡不到三個小時。又因為高山反應、疲勞的身軀、睡眠不足 (前一晚根本不能入睡)。 醒來時特別難受。在高原地帶,有充足的睡眠特別重要。
所以,如果可以的話,我建議選7天的行程。一方面可以多一天適應高山反應,另一方面時間較充裕,可以在Karanga Camp營地過一個晚,第二天才出發往Barafu Camp。從Barafu Camp出發到頂峰又有大半天時間休息,睡覺。
第五天
小睡三個鐘頭後,我們醒來了。摸黑換好衣服、吃過簡單的小吃後,我們便跟挑夫說再見,踏上征途。Barafu Camp的海拔只4,600米,而頂峰有5,895米高,因此我們要在日出前攀登1,200多米。
夜深的山野,四處都是漆黑一片,伸手不見五指。看到的,只有走在我們前方登山者電筒所發出一點一點的微弱燈光,彷彿幫我們把前路點出來了。這一點一點的光路,異常壯麗。遺憾的是環境太黑,什麼也拍不出來。 這漂亮的圖片,只能印在我的腦海裡面了。
在漆黑一片裡,我們靠的就只有頭上的大燈、手中的電筒及經驗豐富的導遊引路。我聽到的,除了是越漸急促的呼吸聲、心跳聲,就只有凜冽的風聲。心中所想的就只有眼前的一小步而已,別無雜念。我的內心,有數小時停留在這狀態。
這種體驗,畢生難忘。
你可以試試集中精神有多難 --- 例如注視電腦的鍵盤、或水杯,什麼都不要想。對大部分人來說,不出一、二分鐘腦海已經會跑出不同的念頭。你越要壓抑你的心,就越難把不同的奇怪念頭壓下。當你越想靜下來,就越難靜。
當人在進行帶氧運動時,因為腦的氧氣供應減低及內分泌的調整,心特別容易靜下來,壓力越容易消散。我的教授認為,這跟冥想有異曲同工之妙。這可能是我喜歡跑步,或一個人去driving range 的緣故吧。不過,在地面的任何活動,跟在山上的寧靜、內心的澄明清澈明相比,差異之大,難以形容。
當然,我不能否定這是純粹因為腦缺氧所產生的幻像。畢竟,在這裡的含氧量只有地面的一半。
在摸黑中走了像永遠也走不完的路一樣,我們一步一步,漸漸走近山頂。不知道過了多久,晨曦初現,我們亦已到了看日出的最佳地點,5739米高的Stella Point。
Stella Point 的晨光第一線。 |
如煙又如霧的日出,是我看過最漂亮的日出。 |
Stella Point 只有5739米高。我們還有100米才到頂峰。還要走一個鐘頭的路。 |
終於到了非洲第一峰 --- 海拔5895米高的Uhuru Peak 。 |
到了日出才看到上來的路是如此的壯觀。 |
我們登山後,已經筋疲力竭了。下山的路非常艱苦。因為空氣微薄,幾乎每一步我都會氣促、幾乎每一步都感到心要跳出來。我的朋友已經像半死的樣子,我把energy gel 給了他補充能量。到了半路,我的水已差不喝完了。我的導遊一方面鼓勵我,另一方面分了一半水給我,助我度過難關。
我們經歷了痛苦的三個半鐘頭,終於回到Base Camp。挑夫們已經幫我們準備了豐盛的午餐。我們在High Camp 慶祝,以茶代酒,享受美味的午餐。因為太眼瞓,我們改變計劃,在 Camp睡個覺才再出發。
到達營地,我們吃過晚餐便睡覺了。我們心情異常興奮,久久不能平復。
第六天
因為我們回到海拔較低的地方(大約3000米左右),身體復原得十分快。我們第二朝醒過來已經復原得七七八八了。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是海拔1600米的Mweka Gate,在閘口乘車回去酒店。下山的路上,我們再次欣賞到乞力馬扎羅山的美、乞力馬扎羅山偉大。
風雪後的乞力馬扎羅山 |
回望乞力馬扎羅山 |
走過這一段困難的路,我對生命,對自己,對大自然都有了新的體驗。爬上乞力馬扎羅山是我最艱苦的旅途 --- 單單是走到滿身是汗而六天不能沖涼就已經不好受了。跑馬拉松辛苦,但不能跟爬乞力馬扎羅山比。跑馬拉松感覺不孤獨 --- 例如在香港跑馬拉松,四面八方都是人。進入灣仔/銅鑼灣後,更會有途人的鼓勵及掌聲。跑完後,可以回家沖涼。跑馬拉松近符沒有surprise。 只要有充足的訓練已經大概估計到自己的時間。但在上山前,我們根本不知道會否有高山反應,反應如何。我們沒有可能預測山上的天氣。可以變動的元素太多,太大了。如同事業及際遇,事情會有怎樣的結果,看天多於一切。『萬般皆是命,半點不由人。』
『行山可解煩』,『行山的「後悔指數」是零』,蔡東豪在《我仍有山》說得太好。
縱然行山的「後悔指數」是零,但人生總有取捨。這篇文章,本打算發布在《主場新聞》。但因為我把俗世的繁瑣事情排在寫作前,拖了一拖,《主場》已成絕響,亦為我的一件憾事。以往,我可以每週『通山跑』,可以在大街小巷自由自在地跑、有餘暇時間看書寫博客,炒股票賺點錢。如今為了糊口,我再次墮入塵網,繼續投行的迎送生涯。這會否成為憾事?這只有時間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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